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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二章心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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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貴的跌落塵埃,優秀的墜落深淵,富貴的失去一切,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學校,葉一肖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存在,不再是眾人目光之外的隱形人人,也不再是被人歧視的高中畢業生,更不會是卑賤卑微的打工仔。

曾經仰望的終於被壓在身下,連年來的幻想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。

“你去打工吧,你要知道家裏沒有錢給你覆讀。”

“你這麽窮,連房子也買不起,拿什麽來娶我!”

“你不過是個工人,哪來那麽多抱怨,要幹就幹,不幹就滾。”

……

無數的白眼烙刻在身上,無數的譏諷一路跟隨。

貧窮真的是錯嗎?

葉一肖拿著《資本論》坐在雲霧繚繞中,和只會打牌看片的工友刻意區分開,卻只是落了個讀書讀傻了的名聲,近況依舊沒有改變。

《資本論》被翻爛,葉一肖仍舊找不到出路,馬克思救不了他,只會把他推入更深的深淵。

心中的驕傲與自卑越發深,在兩種極端情感中,葉一肖整個人都被撕裂。

瞧不起周圍壞境,又不能脫離。

自命不凡,又無人賞識。

心比天高,命比紙薄。

女人的尖叫在耳邊一聲比一聲高,葉一肖在長驅直入中找到了殘存的驕傲,不染塵埃的女神也不過要倒在自己身下。

“啪。”一巴掌扇了上去,葉一肖看著燈光下的冉竹,看著她白皙的皮膚,看著她美麗的眼睛,像是看見了無數拒絕過自己的人的影子,那些高高在上的,那些不可企及的,那些永遠高昂著的頭。

“啪。”反手又一巴掌。

“冉竹,冉冉生孤竹,你知道嗎,我曾經真的喜歡過你。”葉一肖俯下身,湊在她耳邊,聲音低沈,手撫上冉竹臉上的紅痕,眼睛中有憐惜,手上的力氣卻一點也沒有減弱。

冉竹終於意識到自己錯了,葉一肖只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,他已經不是那個成績優異,對未來有著期待的學霸,在社會闖蕩的時光摧毀了他所有的驕傲。

而他,只有驕傲。

腳步聲響起,冉竹轉了眼睛,餘光瞟見袁溪橋的影子,決定就這麽冒了出來。

她開始尖叫,一雙手拼命推開葉一肖,同時眼睛一直望著袁溪橋,期待著他身後出現其他人的身影。

還好,如她所料,方青時和宋隨川也走了出來。

“救我!”冉竹的眼淚從眼眶中不斷湧出,順著臉頰流到脖頸處,宋隨川站著不動,沖過來的是方青時。

“走,小六,走。”回憶再度糾纏上來,兇狠的男人,無助的女人,方青時想起了自己的母親,當下就暴走,忽略了冉竹眼睛中一閃而過的失望。

葉一肖開口,“賤貨。”這是他在冉竹耳邊說的最後一句話,隨後,他起身,向走廊另一側跑去。

方青時想追,被冉竹抱住了腳,“我好痛。”聲音中無限的柔弱,淚水漣漣。

袁溪橋將身上唯一的一件襯衣脫了下來,蓋在冉竹身上,問,“還好?”

連杜小蓮都湊了過來看情況,唯一遠離冉竹的是宋隨川。

閉上眼,林淮葉的聲音在耳邊回蕩,“只有一個人可以活下來,命運在你手上。”

還有六個人活著,其中最強的是宋隨川,方青時和葉一肖,但是方青時有絕癥,遲早要死,那麽需要註意的只有宋隨川和葉一肖。

宋隨川太冷漠,葉一肖整個人都散發著陰冷氣息,兩個人都不好接近。

冉竹還記得陶盈袖的下場,同樣是美人倒貼,在陶盈袖面前,宋隨川就像塊木頭,眼睛中只有冰冷,簡直讓人懷疑他的性取向。

冉竹不覺得自己比陶盈袖美多少,也就將目光瞄向了葉一肖,誰知道他竟是個瘋子。

如今葉一肖頂著/強/奸犯的名頭與眾人為敵,是除掉他的最好時機,除掉葉一肖後,再除掉杜小蓮,袁溪橋和方青時,最後是……

冉竹的眼睛望向宋隨川,心中突然沒了底,對著這個永遠無表情的男人,冉竹第一次產生了無力感。

他究竟是誰,他究竟在想什麽?

“你還好吧?”這是方青時在問。

“嗯。”冉竹低垂著頭,用手擋住臉,指縫間,淚水不斷落下,“葉一肖,他……”

“媽的!”袁溪橋捶了一下地板,“他就是個瘋子,我們遲早會被他殺死!”

就是這樣,很好。

冉竹面上無表情,心中卻在微笑,自己的陷阱永遠對袁溪橋有效,無論是十六歲還是二十歲。

身上還披著袁溪橋的衣服,溫暖的感覺透過肌膚往裏滲,卻止步於心臟附近。

冉竹的心裏是一片寒冰,無人可暖,除了利益。

“我們本來走在你們後面,結果只是一擡頭,你們就不在了。”杜小蓮結結巴巴地解釋著,看著冉竹身上大片/裸/露在外的肌膚,聲音中藏著膽怯,“葉一肖他他他,他怎麽是這種人啦!”眼淚隨著聲音往下掉。

冉竹閉口不言,想對杜小蓮說,他不會碰你的,但只是沈默,目光一直隱秘地徘徊在宋隨川身邊,等著靠近,假裝跌倒,卻看見宋隨川自顧自往前走,“還是沒有找到,回去吧,提防著葉一肖。”

沒有機會,但是不代表失敗,葉一肖已經被排除在眾人之外,自己是受害者,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眾人的照顧。

冉竹踉蹌著走在後面,不知道為什麽,突然想起了媽媽對自己的評價,“我該在你生下來的時候就將你溺死,你他媽就是個/婊/子。”

/婊/子,這個評價來自於她的媽媽,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。

那個時候的自己穿著白色的裙子,價格標簽還沒有取下來,上面的數字是媽媽這一輩子的工資也不能企及的數目。

“難道不是你教的好嗎?”冉竹坐了下來,看著媽媽鬢角的白發和眼角的皺紋,心中有著微妙的酸楚在泛濫,但是很快又被按了下去,因為她已經看見了家中的處境。

破舊的桌椅,泛黃的衣服,斑駁的墻面,這一切在自己的腦海中盤旋不下,最後變成了一個字,窮。

正是這個字,在自己心中積壓了這麽多年,把所有的驕傲都打翻。

在某種程度上,她和葉一肖很像,驕傲卻沒有驕傲的資本,對著這個世界茫然失措,找不到正確方法,一直徘徊在門外。

只是她比葉一肖更能犧牲。

沒有什麽是不能交換的,她對自己說,那一年,冉竹剛上高中。

你了解十六歲的小女孩是什麽樣的嗎?

天真無邪?純真善良?一無所知?對著未來抱有滿滿期待?

冉竹的頭被浸泡在水中,口鼻不能呼吸,思維漸漸模糊,只有這麽幾個詞在空曠中飄蕩,像是一面旗幟,最後頭發被拽出,頭脫離了水面,眼前還是一片眩暈,冉竹看著自己面前這個滿頭黃發,唇色鮮艷的少女,那面旗幟徹底被打翻在地,沾染上了灰塵,不覆當初。

“是你勾引了方槐?”黃發少女一腳踢在了冉竹肚子上,看著她跪在自己面前,彎下腰,將手中的煙逼近冉竹的臉,“你信不信我會把煙頭戳在你臉上,你這漂亮的臉蛋……”黃發少女的話語中止,冰冷的手拍在冉竹的臉上,鋒利的指甲順著光滑的皮膚往下劃。

眼角的餘光瞟著煙頭的火光,在黑暗中明滅,像是燈塔,只是燈塔是希望,煙頭卻是絕望。

“我根本不認識方槐。”辯解是這樣的無力,冉竹知道她們不會相信,就像這些人不會相信自己只是想要好好學習一樣。

膝蓋跪在滿是碎屍的地上,粗糙透過褲子摩擦著肌膚,冉竹咬著唇,想要換個姿勢,卻只是被狠狠按下,頭磕到了地上,耳邊傳來了黃發少女的聲音,“你不是勾引人嗎?我會滿足你的。”

還沒有反應過來,衣服就已經被扒開,肌膚/裸/露在空氣中,冉竹驚恐擡頭,只看見一張張笑臉漂浮在空中,意識因為驚恐而模糊,只有笑容猙獰,遲遲不散,在每個夜晚將睡眠驅散。

冉竹的/裸/照傳遍了學校。

這不是故事的結局,否則她就不叫冉竹了。

一個十六歲少女最大的武器不是父母也不是朋友,冉竹知道自己什麽也沒有,媽媽在和自己一般年紀時愛上了有婦之夫,生了自己,被拋棄,拖著個拖油瓶,這麽多年飽受歧視,艱難度日,無論遇見什麽,都只會說一句,忍忍就好了。

一個忍字囊括了她的一生。

冉竹是石縫中生長出來的花,嬌弱只是表面現象,內裏,她強大無比,因為別無選擇。

我最大的武器永遠都是容貌。

冉竹望著鏡中的自己,下定了決心。

如果事後回望,別人大概會將此概括為墮落的開始,但是對於冉竹來說,這是她自由的開始。從一張床輾轉到另一張床,金錢,權勢……接踵而來。

冉竹愛上了白色的裙子,因為這個顏色是她永不能企及的潔凈。

既然墮落,就沒什麽好糾結的,下墜是一條永無止境的道路,冉竹盯著宋隨川的背影,咬著唇發誓,這一次,活著走出去的一定是自己。

“你的手很涼。”袁溪橋看著冉竹蒼白的臉色,以為她在害怕,靠近,伸手握住了冉竹的手,聲音中無限的擔憂。

冉竹沒有將手抽回來,“大概是吧,我覺得有點冷。”

兩個人再沒有對話,但是如果細看,會發現袁溪橋的眼神一直在冉竹身上飄忽,畢竟,冉竹是他的初戀。

人習慣在大雪紛飛之時回憶繁花似錦,過去自帶濾鏡,在時間中失真,通通變得美麗無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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